见小人参精坐直了,陆韧古绷着脸,拿起一个奏章拍在桌上,发出啪地一声:“胆敢在皇宫之中行此大不敬之事,简直放肆!”
皇帝陛下冷不丁地突然发脾气,吓得小人参精一个哆嗦。
一人相处这么些天,皇帝陛下在她面前,一向很是和善,有的时候堪称温柔。
哪怕是和全福邹乞他们说起正事,也最多是面上没什么表情,柳若芊还从来没见他这样发过脾气。
就为了小太监吐口水这种小事,他居然还砸东西了。
饱读话本子的巧兰说了,砸东西的男人,和打媳妇的男人差不多的,都不是什么好男人!
小人参精有些不高兴,免不了在心里嘀嘀咕咕。
【怎么了嘛,不就是吐个口水吗,皇帝陛下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呀。】
听小姑娘这话,这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陆韧古冷声吩咐:“将那吐口水之人打上十板,再把所有长宁宫的太监喊来观刑,以儆效尤。”
全福应是,退了出去。
没一会儿,院中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板子声,还有堵住嘴的呜呜声。
小太监是因为吐口水被打,柳若芊只觉得感同身受,那板子像是落在她身上,屁股隐隐作痛,想伸手去捂,奈何坐着。
她松开陆韧古的胳膊,就想站起来,离这冰冷无情的男人远一点。
可他却压着她的肩膀,将她按回了椅子上,语气温柔得有些可怕:“芊芊,不关你事,你坐着。”
柳若芊见识到了帝王之威,也不敢反抗,乖巧坐了回去,却如坐针毡。
她真的觉得这吐口水不是什么大错,小太监为此受刑,实在是有点太过冤枉。
于是她壮着胆子,抓着皇帝陛下的胳膊晃了晃,声音软软的小小的,听上去可怜兮兮。
“阿古哥哥,要不先警告他一下,如果下次再犯,再打可好?”
【不然,要是万一以后她一个不留神,吐了口水出来,那岂不是也要挨板子?总得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呀。】
陆韧古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,语重心长:“芊芊,你还小,你不懂,有些错犯了就该受罚,不然人人犯了错都能获得宽恕,那这宫里岂非乱了套。”
皇帝陛下的旨意,按理说就不该质疑。她试图阻拦未成,何况外头已经打了起来,柳若芊也不敢再劝。
不然怕是落得个违抗旨意的罪名,那可是要掉脑袋的。
【哎,可怜的小太监啊。】
虽然只有十板,可每一板子下去,小人参精的眼睫毛就要跟着颤上一颤,抖上两抖。
板子落下,啪的一声,啪的又一声,听在柳若芊耳中,甚是煎熬。
【娘哎,幸好那一天在山上,我没有把口水吐在皇帝陛下胳膊上,不然被打成这样的可就是我了。】
听着那软软糯糯,又是害怕,又带着不满抱怨的唠叨声,陆韧古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,又快速压了下去。
终于,十板子打完了。柳若芊紧紧捏着皇帝陛下胳膊的两只小爪子也松开了。
全福进来复命:“启禀陛下,板子打完了。”
陆韧古缓和了脸色,轻飘飘说道:“传话下去,日后若是谁敢在皇宫之内乱吐口水,抓住直接割了舌头,赶出宫去。”
【还要割舌头?这也太、太残忍了!】
小人参精吓得蹭的一下从龙椅上蹦了起来,双手捂住了嘴,惊得眼睛瞪溜圆,就那么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韧古。
陆韧古先挥了下手,将全福打发下去,这才伸手去拉柳若芊:“怎么了这是?”
“我可不会吐口水!”见那大手伸过来,被吓坏了的小人参精口吐真言,身子一扭就避开了。
这残暴的男人,动不动就要割人家舌头,她可不想和他牵手。
而且她保证,只要在这皇宫一天,打死她也不会吐口水的,不然没了舌头,还要怎么吃饭。
避开之后,柳若芊又觉得不妥。万一若怒了皇帝陛下,待会儿把她直接拖出去打一顿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
扛着内心的惧怕,柳若芊上前牵住皇帝陛下的袖子,但只牵住了那么一点点。
小脸上瞬间露出个讨好意味十足的假笑:“阿古哥哥,既然你在忙,那我就不打扰你了,我先回去了哦!”
【快让我走,快让我走,芊芊不想待在这。】
震慑效果达到,但小妖精好像吓坏了,陆韧古有心哄一哄。
但见她一只脚已经朝着门口方向,随时要跑的架势,也不好强留。
陆韧古抬手,抬摸了摸小姑娘的头,柔声说:“也好,刚好朕这会儿也忙,不能陪你。你晚饭时候再过来。”
“多谢陛下,臣妾告退。”柳若芊规规矩矩行了礼,又稳稳当当退出门去。
等脚一迈出门槛,招呼等在外头灵烟和灵芝,扯着她俩的手小碎步急走,嗖嗖嗖就消失在了长宁宫的院门口。
站在门内,望着那落荒而逃的娇小背影,陆韧古忍不住轻笑一声。
希望从此往后,小姑娘长点记性,不要总想着用她那口水救人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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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醉花宫,柳若芊踢了鞋子就爬上了榻,扯过薄被就把自己脑袋给蒙住了。
“主子,您这是怎么了?”灵烟一头雾水,上前询问。
灵芝也一脸着急:“主子,您可是哪里不舒服?要不要喊个太医来?”
“我没事,你们去忙吧,我自己待一会儿。”柳若芊把薄被一扯,露出脑袋说道,说完又把自己严严实实给蒙好了。
灵芝见自家主子人好好的,不像哪里不舒服的样子,于是爽利应道:“好嘞,主子,那奴婢浇花去。”
醉花宫地处偏僻,柳若芊住进来之前,许久没人住了,院子里也没什么花草,看着光秃秃的。
柳若芊不喜欢,就让灵芝找内务府要了些花木的苗,这刚栽下去,得精心照看着。
灵烟却有些心事重重。方才主子去长宁宫的时候还欢天喜地,兴致勃勃地说要去陪陛下呢。
这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跑了出来,现在还把自己给蒙起来了。
她和灵芝就等在院中,这期间,并未发生什么事啊。
难道是因为那个吐口水的小太监挨了板子一事,主子吓到了?
灵烟看着那拿薄被把自己裹成一条团的小姑娘,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主子到底是年纪太小了,没见过什么世面,也没经过什么事儿。
一个小太监挨了十板子,就被吓成这样。
京城里的高门大户,哪一家没有死过几个小厮丫鬟的。在丞相府生活了那么多年,责罚下人的事她见得太多,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可主子她自幼生长在乡下,一家人和和睦睦,怕是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吧。
可怜见的,怕是吓坏了。
灵烟坐在榻上,伸手将被子里蒙住的小姑娘抱住,安慰道:“姑娘,您莫怕。那小太监敢在长宁宫内拌嘴吵架,还极其不雅地吐了他人一脸口水,挨了罚也是应当。如今陛下对您甚是宠爱,您只要不犯大错,陛下定然不会责罚与您。”
柳若芊把被子又从脑袋上扯下来,严肃得不能再严肃地点头:“灵烟,待会儿你再好好地把这宫中的规矩同我说说。”
“……”没想到小姑娘会说这个,灵烟一愣,忙应道:“是,那您先歇着,待会儿奴婢再仔细同您讲一讲这宫中的规矩。”
柳若芊应好,又把被子蒙自己脑袋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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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宁宫,下人房,全福拿了一盒上好的金疮药,递到刚才挨打的小太监小安子手里。
“这药是我从金狼卫邹大人那给你要来的,好用着呢,待会儿让人给你涂上。这半月都不需要你办差,你好生养着。”
小安子趴在床上笑嘻嘻接过:“多谢师父,执杖的兄弟手下留情了,徒弟不疼。”
自己安排下去的,全福当然清楚:“你呀,今天这顿打挨得值,那可是为陛下办差,日后有你的好处。”
说罢,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到小安子面前:“这是十两银子,拿去买些补品补一补。”
小安子也就十五六岁,长得一张圆脸,此刻抱着荷包眉开眼笑,甚是讨喜:“多谢师父。”
“补归补,但切记,千万别吃参,也别喝参汤。”全福叮嘱道。
小安子忙不迭点头:“徒弟记住了。”
全福:“今日之事,把嘴给我闭牢了,不能跟任何人透漏。”
小安子忙举手对天:“师父放心,不该说的话徒弟绝对不说一句,不然天打雷劈……”
全福忙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:“呸呸呸,好好地说什么晦气话!”
陛下一个被劈还不够,还想再来一个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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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韧古处理完案几上那一大堆积压的奏章,天色已经渐晚,他直起身来,问全福:“去御膳房看看,晚膳可做好了?”
时候不早了,柳美人别看人瘦,可能吃着呢,饿得也快,这会儿怕是已经饿了。
全福忙应:“陛下,晚膳方才已经送了过来。”
陆韧古扫了一眼门口:“柳美人怎么还没来,差个人去问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