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 第57章(1 / 2)

旧事

风卷雨暗, 四山声响,江水涛翻。

整个迎仙殿在夜色中宛若沉默的庞然大物,豆大的雨滴落在伞面上, 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
沐钰儿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被打碎,可还是被一侧的唐不言听得清楚。

唐不言侧首看她,冰白的脸上蒙上一层水雾,漆黑的眼眸被远处的电闪雷鸣照着, 显出几分惊人的冷淡。

“容成女官的祖父容成游韶在高.宗朝于宦官王伏胜一起, 勾结废太子郑忠,图谋叛逆,被许敬宗揭发, 随后容成家两代男子无论大小皆被处死,女眷没入掖庭, 充为官婢。”唐不言的声音在风雨中不甚清晰,但落在沐钰儿耳边却格外清晰。

“废太子?”沐钰儿抬眸, 眸光微动,“听说废太子郑忠在高.宗还在东宫时便出生, 乃是庶长子, 生母是一个宫娥,但因为太.宗喜爱, 一出生就被封为陈王, 后因为王皇后一直膝下无子, 便过继给王皇后,最后册立为皇太子。”

唐不言颔首:“王皇后被废后,他就被降为梁王, 去了房州, 因为私自占卜, 且言行不端,被高.宗废为庶民,迁居太.宗废太子古宅居住,也据说在那时就和容成游韶有了联系,后被高.宗赐死。”

沐钰儿眨眼,看着被大小雨珠砸出一个个坑的漆黑湖面:“又是王、萧旧事。”

“司直是怀疑……”唐不言声音一顿,话锋一转,“不该如此。”

游廊上高高悬挂的宫灯忽明忽暗,照得两人被雨水淋湿的脸格外难看。

“可中间隔着亲族血仇。”沐钰儿抬眸去看唐不言,那双琉璃色的瞳仁被水雾一照,越发清亮,“容成嫣儿,真的忍得住。”

穿堂而来的春风吹的衣袂烈烈作响,头顶的红色发带在风中飞动,是黑暗中的唯一的亮色。

唐不言垂眸,身形微动,却又好似只是被风吹动衣衫。

“容成女官入宫还未满月。”唐不言唇色发白,脸颊冰白,越发衬得一双眼睛漆黑如玉,深沉似海。

沐钰儿唇角微动,还未说话就被唐不言打断。

“你可知当初容成家到底为何犯事?”他问。

沐钰儿心中一跳,微微前倾,淡淡的水汽混着身上的酒曲香味熏得人浑然欲醉:“什么?”

“她的祖父想要废后,也差点成功了,当时诏书都已经写好,只是后来高.宗心软,这事便被轻轻掀了过去。”他声音微微压低,混在夜色中,若是靠得极近,也几近无声。

沐钰儿身形一怔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他的言下之意。

意图谋反未必是真,但得罪当时还是皇后的陛下却是实打实的。

“那不是正好说明……”她盯着唐不言的下颚,喃喃自语。

一滴雨水自那截苍白消瘦的下颚缓缓低落,最后晕湿了浅绿色的衣襟。

“这便是我要说的。”唐不言捏着伞骨的手一紧,避开沐钰儿不经意的视线,侧首,“此事之后,容成家是永远的罪人,容成嫣儿是永远的戴罪之身,她不似寻常人,便是司直背后还有张叔,还有北阙愿为你赴汤蹈火,可她此生注定茕茕孑立,没有任何依靠,陛下是她唯一的选择。”

沐钰儿沉默。

“能走到这一步的都绝非沉溺过往的人。”唐不言的声音在料峭寒夜中透出几丝寒冷无情,“容成家覆灭时她还未满月,家族荣光与她而言更是不值一提,她一步步走到现在,靠得是自己,是陛下。”

沐钰儿看着他眼底淡淡的薄凉。

“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祖父,一个不曾为她带来一丝一毫好处的家族威名,而亲手断送现在的地位,未来的前程。”唐不言眉眼低垂,雨水顺着长睫不堪重负地跌落,“太多愚蠢。”

沐钰儿嘴角微微抿起。

她知道唐不言的意思。

容成嫣儿并非良善,更非愚蠢,她常年游走在太子和梁王两派势力间,在新旧两位陛下的影响下,面对各种势力的暗潮涌动,她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,本就不能用常人来理解她的为人处事。

容成家的事情离她,实在太远了。

沐钰儿叹气。心中疑窦微微散去:“可这般巧?”

“她一定时候早早就发现秋儿的不对劲了,可今日却一言不发,实在奇怪,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秋儿,人却如此古怪狰狞地死了。”沐钰儿下意识想要握紧腰间长刀,却扑了一个空,眉心紧皱。

“陛下遇见邪祟时,她也正巧在场,秋儿是她手下的女官,便是再往前看,陛下第一次做恶梦,请了相国寺的大师,她也是在场的,至于王、萧往事,如今洛阳城应该没有比她更清楚的的。”

她看着远处黑云翻墨,白雨跳珠,话锋一顿,无奈说道:“我便是觉得太巧了。”

“太多巧合往往就是破绽。”唐不言的声音在头顶淡淡香气。

她抬眸看唐不言,猛地发现唐不言竟然半边身子落在雨中,昂贵的衣服被雨水打湿,是以到嘴边的话瞬间变了。

“你怎么不给自己打伞……”沐钰儿后知后觉才发现那伞半边都在自己头顶,嘴角微动,伸手扒着唐不言握着伞柄的手,往他边上推了推。

伞面上的雨水猝不及防甩了一身。

唐不言缓缓闭上眼,任由那水珠在自己脸上滑落,神色一言难尽。

沐钰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,把人拉近游廊下。

“对不起啊,粗鲁了点。”她连忙用袖子粗鲁给人抹了一把脸。

唐不言嫌弃避开。

沐钰儿皱了皱鼻子,讪讪地把手背到身后:“娇气,走吧,小雪人,先去换个衣服。”

唐不言轻轻嗯了一声。

四个小黄门在游廊下挂壁挂了好一会儿,见两个贵人终于动了,心中松了一口气,悄悄拨了拨即将烧到底的油灯,这才迎了上去。

“容成女官在偏殿行鹤殿的观仙院备下热汤和衣物,两位贵人请随奴婢们前去洗漱,去去寒气。”

沐钰儿接过小黄门递来的雨伞,顺势出了唐不言的伞下。

唐不言长睫微动,任由殷勤的小黄门接过他的伞,看着她自己举着伞,瞬间遮住半张脸。

偏殿距离不远,就在西跨殿的一处院子观仙院,甚至远远看到九州池。

沐钰儿摸着下巴问道:“大统领他们的院子是不是也在这附近。”

小黄门点头,柔声说道:“正是,几位统领的院子在右侧,几位女官的就在左侧。”

“那秋儿女官就在左侧的院子,在第几间?”沐钰儿问道。

小黄门犹豫,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。

宫内消息流传得最快的就是宫娥黄门之间,如今秋儿女官大概犯事的消息已经在迎仙殿不胫而走。

可到底如何,谁能得知。

紫薇宫的每一阵微风都能吹动一大片草。

“院中想来还有其他人,去问问他们便知。”唐不言淡淡说道。

小黄门一惊,悄悄去看神色疏离冷淡的唐不言,舔了舔嘴巴,忙不迭说道:“是在左侧的位置,她排名春儿女官之下,就在春儿女官的左手边,入门正屋的左边。”

沐钰儿点头:“那我现在能去看看吗?”

前面有唐三郎这尊金佛看着,小黄门哪干再耍心眼,殷勤说道:“自然可以,奴婢为司直带路。”

唐不言叹气,伸手把人拦住。

沐钰儿不解抬眸。

“衣服都湿了,换身衣服吧,免得风寒。”他很快就收回手,“且这个事情才刚刚开始,天枢那边都还不曾去看,若是病了该如何是好。”

沐钰儿眨巴眼,很快就被他说服了。

小黄门悄咪咪觑了两人,心中微动。

“少卿这边请。”他心中落了事,可手上的事情还是不停,各自点了两个屋子,“司直的在这边,小稞带司直过去。”

两人很快在走廊上分道扬镳。

沐钰儿走了一半,突然扭头,声音微提:“少卿。”

唐不言脚步微顿,并未回头。

“你等会和我一起去吗?”沐钰儿歪着头问道。

唐不言颔首:“自然。”

“好嘞,那少卿动作快点,我洗澡很快的。”沐钰儿笑眯眯说道。

唐不言微微叹气,却又不好多说,便快步离开了。

——女儿家如此大胆在外人面前提及沐浴之事。

——想来是家中没有长辈教导。

——罢了,此事也怨不得她。

——其实落落大方,也非坏事。

唐不言心思不受控制地转了许久,却在即将绕过游廊处,脚步一顿,心思敛起,抬眸朝着一个方向看去。

—— ——

沐钰儿果然动作很快,没一会儿就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,小黄门刚端着姜汤,见状也跟着愣了,呆呆问道:“司直好了?”

沐钰儿笑眯眯点头:“少卿是不是还没好?”

小黄门点头。

“那你过来陪我说说话。”沐钰儿笑说着。

小黄门年纪不大,平日里做一些递话跑腿的事情,陛下身边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,平日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,不苟言笑,加上容成女官管束严厉,还是第一次看到沐钰儿这般灿烂的笑,也忍不住露出笑来。

“司直想要问什么?”他把姜茶递到沐钰儿手边。

沐钰儿直接一口喝完,随后指了指一侧的椅子:“你坐吧,随便聊聊打发时间。”

小黄门犹豫一会儿,也跟着在她下首坐了下去。

“司直想聊什么?”

“你是做什么?”沐钰儿转似无意地问道,好似当真就是和人聊聊天。

“奴婢是观仙院的仆役,若是有贵人面圣需在这件院子休息,便是奴婢等人伺候的。”

沐钰儿手指搭在茶盏边缘,时不时点了点:“这院子一共多少人?”

“加上奴婢十五人。”

“这个院子常年有人入住吗?”沐钰儿好奇问道。

小黄门摇头。

“那怎么还配了这么多人。”沐钰儿反问,“没人的空院子都有十五个人,隔壁两个院子都住满了人那不是人更多。”

小黄门连连摇头:“西跨院就观仙院人最多,因为会时不时有贵人需要,隔壁两个院子住的都是统领和女官,平日里事务繁忙,休息的时间也不多,除了日常打扫的人,其余人也靠近不得。”

沐钰儿笑说着,和气地看向小黄门,体贴问道:“原来这般忙碌,你手脚勤快,做事又稳妥,怎么不去求求女官们,帮你换个地方做事啊,靠近点陛下,也能得到重用些。”

小黄门被那温和的目光一看,顿时苦着脸,跟着大吐苦水。

“奴婢也不是没想到,但统领们素来忙碌,且瞧着就很凶,我们都不敢和她们说话,女官中春儿女官最是忙碌,常年要跟在容成女官身边,冬儿常年走外务,见不到人,秋儿女官是最好说话的,人也温温柔柔,很是照顾我们这些人,听说原先也是官宦女子,家道中落,读书极好,一手字更好,这才被容成女官看上的。”

沐钰儿心中微动。

“秋儿女官原先是官宦女子啊。”她闲聊一般感慨着,“怪不得能当上女官,我听少卿说女官选拔考试可是和外面的科举的进士科一般难呢,现在想来也是,若是一开始不认字,便是后来发奋读书,悬梁刺股也难得很。”

“可不是!”小黄门顿时骄傲起来,“要我说我们女官的选拔可比外面难多了,那些读书人只要读书就行,可女官选拔还要你伺候人,而且一个做不好就做不了了,这些年这么稳的女官也就春儿女官、秋儿女官和冬儿女官,其余人都不知道换了几波了。”

沐钰儿笑,点头附和着:“这般说来,你也很是崇拜那三位女官,那冬儿女官我没见过,但我瞧着春儿女官颇为严肃,秋儿女官是不是也是如此啊。”

小黄门连连摆手,认真说道:“秋儿女官人很好的,读书学问也很好,很多人跟她请教问题都不藏私,有问必答,我们有事相求也都是能帮就帮,是最好的。”

沐钰儿露出焕然大悟之色:“原来如此,这般说来她在宫内想来关系极好,也没得罪过什么人?”

“没有的。”小黄门摇头晃脑,“秋儿女官是最好的。”

沐钰儿手指在茶盏上点了点,目光露在外面摇摆不定的华丽宫灯上,好一会儿才继续漫不经心打趣道:“那想来她离宫时,你该掉金豆子了。”

小黄门眨了眨眼,随后说道:“秋儿女官不会离宫的。”

沐钰儿手指一顿,冷不丁抬眸去看小黄门,脸上笑意不变,缓缓问道:“为何不离宫,听说女官离宫和官员致仕一般,风光得很。”

小黄门皱了皱鼻子,犹豫着不知道说不说。

沐钰儿不解,善解人意说道:“是有什么不能说吗?若是涉及秋儿女官的私事,不能说就算了。”

小黄门还是头一次如此和气被人说话,一时间多了点惶恐,连连摆手。

“不算什么私事,知道的人其实不少的。”他苦着脸,“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。”

沐钰儿笑,长睫微动,掩住眉眼:“随便说说。”

“秋儿女官的家人不好。”小黄门直愣愣说道,“听说她家是犯了贪污罪,男的钱都被流放了,女孩十岁以下没入掖庭,秋儿女官当时九岁这才幸免于难,她是七.八年年前考上女官,巧的是前几年明堂初建,陛下大赦天下,秋儿女官的家人便都跟着回来了。”

沐钰儿心中微动,敏锐问道:“他们不好?”

小黄门立刻愤慨起来:“岂止不好,简直是中山狼,忘恩负义,如今一家全靠秋儿女官养不说,家中还有不争气的人上赌,秋儿女官每次都为他们收拾烂摊子,已经好几年没有换过新衣服了。”

“如此过分!”沐钰儿眉尖一扬,愤慨指责道,“这般可恨的人,秋儿女官为何一直受他们钳制,找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不就好了。”

小黄门眉心紧皱,叹气说道:“家中都是老弱病残,秋儿女官真的性子很好,大概是,不好意思吧。”

沐钰儿扬眉,紧跟着叹气:“但这样也太不值当了。”

两人说话间,外面传来脚步声,沐钰儿抬眸看去,便看到唐不言换了身浅蓝色的衣服,便是如此简单的印花版型,在他身上都传出几分高洁冷淡来。

“少卿!”沐钰儿眼睛一亮,刚一走进,就察觉出不对,抬眸去看他。

唐不言对着他摇了摇头:“去秋儿女官的院子吧。”

沐钰儿只好咽下嘴边的疑问,目光警惕地在外面转了一圈,这才转似无意地挡在他面前,借着他宽大的衣袖,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。

“雨小了不少,现在去刚好。”

唐不言手指格外冰,就像被霜冻着一般。

沐钰儿立刻皱了皱眉。

唐不言在她手心划下两笔。

沐钰儿心中一冽,但还是转似无意地收回手,背在伸手:“我的刀能拿回来了吗?”

小黄门摇头:“迎仙殿禁刀剑的。”

沐钰儿哦了一声:“那算了。”

她勾过门外的伞,随意说道:“那少卿,我们走吧。”

小黄门并没有跟着出去,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,明明神色没有任何变化,可那一瞬间脸上的青涩胆怯便毫无踪迹。

隔壁的院子并不远,走了几步就能看到拱门。

“少卿怎么不沐浴。”沐钰儿靠近他,担忧问道,“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?”

唐不言唇色发白,一张脸毫无血色,他握拳低咳几声,声音被死死压制着,却听的人一颗心都揪了起来。

沐钰儿连忙拍了拍他的背,担忧问道:“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啊。”

唐不言摇头,眉宇间的冰色在暗淡夜色中格外显眼,声音沙哑:“刚才春儿女官来找我了。”

沐钰儿一惊。

“她和秋儿是同一批进来的女官,关系极好,相比较另外夏、冬两位住持外务,常年在宫廷内见不到人,但春秋执掌内廷的,两人时常在一起,所以她发现秋儿半个月前行为怪异。”

两人站在一处假山背后,靠着突出的半截岩壁避雨,而下了半夜的雨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,只是寒意不减,夜风阵阵。

“如何不对劲?”沐钰儿问。

“她也不知道。”唐不言蹙眉,“但两人朝夕相处七.八年,早已对对方了如指掌,只说秋儿一直心神不宁,甚至典当了很多首饰。”

沐钰儿心中微动:“我好想知道。”

唐不言抬眸看她。

沐钰儿神色变化,好一会儿才苦笑着:“被鹰啄了眼,我就说一个仆从怎么知道这么多?”

“怎么了?”唐不言担忧问道。

“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小黄门,大概是受了谁的指使,与我说了不少秋儿的往事。”沐钰儿缓缓说道,“秋儿同样是官宦出身,受家中牵连入宫为奴,家人本该在流放但运气好,几年前明堂初建,陛下大赦天下便也跟着回来了。”

唐不言眉心微蹙。

“家中有人欠了钱。”沐钰儿沉声说道,“她一直为家人收拾烂摊子,这次想来不会不管不问。”

唐不言沉默。

春儿作为最受宠的四大女官,尚且不知道秋儿到底为何心思不宁,那现在透过小黄门的嘴告诉沐钰儿秋儿宫外私事的人,不言而喻。

“那我们还进去吗?”沐钰儿显然也想清楚了其中关窍,慢吞吞问道,“有人叫我们去宫外查。”

唐不言看着观澜院门口悬挂的两盏宫灯。

陛下以女子之身荣登大宝,她把权力一分为二,一半给了外廷的凤鸾两台,一半给了手下位卑言高的女官。

如今,这群最高不过六品的女官正在几步之遥的院中。

“少卿说得对,容成嫣儿确实不太可能背叛陛下。”沐钰儿紧盯着唐不言的脸颊,“可我觉得事情还是查一下,确定一下更好。”

唐不言垂眸看她。

“少卿说对不对啊。”她笑眯眯问道。

唐不言嗯了一声,冷不丁问道:“司直可知道升官的秘诀是什么?”

沐钰儿来了精神,激动地抓着他的袖子:“什么?“

“睁一眼闭一眼。”唐不言慢条斯理说道。

沐钰儿怔怔地看着他,随后一甩他的袖子,委婉说道:“我觉得这样不好。”

唐不言笑,苍白的唇微微弯起:“某也是这般觉得的。”

沐钰儿吃惊地瞪大眼睛。

“某以为和司直已经共事这么多事情。”

唐不言伸手,冰白修长的手指把她垂落在肩上的发带在指上绕了一圈,一条简单到近乎简陋的发带在此刻被这手指紧绷着,莫名多了点金玉琉璃透彩光的高品。

“司直能否不要……”唐不言蹙眉,被笔墨一蹴而就的眉眼,一水秋色,素练霜起,“试探某了。”

沐钰儿看着他微微靠近的脸,显然被怔在原去。

雪月双绝唐三郎,当真是名不虚传。

“我……”她勉强抓回一丝神智,却又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大概连容成嫣儿也喜欢打扮这位三郎,这件衣服熏上淡淡的不知名味道,顺着唐不言的袖子骤然在眼前展开,劈头盖脸蒙了沐钰儿一脸。

那手指松开那根发带,仔细放在马尾边上,随后点到为止地收回手来。

沐钰儿骤然吸到清冷的水雾,这才回过神来,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,结果忘记后面是石头,一脑袋撞了上去。

“小心……”唐不言惊诧,手伸出一半,就看到沐钰儿疼得捂着脑袋,好半晌才把最后两个字吐出来,“石头”

沐钰儿这回是半点风月掠影的想法都没有。

——疼疼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