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人无叙正关着门。
没有别人了。
宇文天眼中涌出一抹失落,但是他还是对着闻人墨染笑了笑:“墨染回来了,累不累?”
“不累。”
闻人墨染只回答了两个字,视线就落在另一个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老人身上。
闻人墨染快速的湿了眼眶。
她以为自己能忍住,但是看到那个老人的一瞬间,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涌出眼眶。
离别前夕,他还是那样高大,固执而严厉,声音洪亮如钟。
“闻人墨染!你敢踏出这家门一步,就再也别回来!”
二十年前,当时幼稚的闻人墨染头也没回,拎着行李箱踏出了大门。
那之后,她未曾和自己的父亲说过一句话,也未曾回过家,过年过节都是和樊易天那群人在一起,没给家里去过消息。
那年是因为母亲打了好多电话,她也要回魔都上大学,才回了家里过年。
也就过了那么一个年,她就进入了人造神部队。
闻人震紧紧的盯着自己已经离别了近二十年的女儿。
她长大了,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青涩的小丫头了。
她和她妈妈长得真像。
闻人震的目光顺着闻人墨染布满兽毛的手背向上,略过她白色的长发,露出头顶的兽耳。wap.biqupai.com
最后落在她脖颈间那道难以褪去的伤疤上。
闻人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,那道伤疤似乎劈到了他自己的脖子上,把他的话死死的梗在喉咙里。
“爸……”
这是一声迟到了近二十年的爸。
闻人墨染自认为自己从不是个孝顺的女儿。
孝顺的女儿不会让自己的父母担心二十年,回来的时候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。
“饿了吧……饭都做好了,快去吃饭。”
闻人震只留下这么一句就转过身,走进卫生间,轻轻的关上了门。
关上门,锁好,闻人震走向洗手台。
苍老的大手死死的抓紧了洗手台的边缘。
憋闷的哭声从紧闭的牙齿间不听话的钻出,闻人震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,哽咽着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压抑而憋闷的苍老哭声让人闻之心酸。
不过承担闻人震情绪的,也只有面前的镜子罢了。
“你爸他害羞。”
或许这是所有夹在父亲和女儿之间的母亲所拥有的必备话术,宇文晴笑了笑,拉起闻人墨染的手:“走,咱们先吃饭,今天煲了汤,你好好尝尝。”
“你爸知道你今天打算回来,大早上就跑出去挑市场上的竹笋,挑了几颗最嫩的回来给你炖汤喝。”
宇文晴一边盛汤盛饭,一边嘴里不住的说着。
那话落在闻人墨染耳朵里,将她的眼角听的弯起。
“下次别让爸起的这么早了。”
闻人墨染走上前帮忙端菜:“以后……有时间了,我还会回来的。”
“……好……好。”
宇文晴愣了一下,随后笑的开怀。
女儿只要说一句愿意回来,她就高兴的够呛。
闻人墨染心中酸涩。
闻人震很快坐上了桌子,脸上还沾染着尚未擦干的水渍。
他吸了吸鼻子,一如二十多年前那样将身体绷得笔直,端起碗来吃饭。
但是闻人震这次吃的很慢。
二十年前那个时候,闻人震吃饭总是很快,因为总要去赶着忙这边那边的事情,名下的某家公司又出了什么问题,又有了什么变动,一家人很难吃上一次完整的饭。
现在能了。
但是一家人的关系成这样了。
“姐姐一回来啊,妈都不管我了。”
闻人无叙长叹一声,语气中染着些怪意:“得亏我姐跟我口味差不多,要不然我连饭都吃不下。”
“吃饭就吃饭,哪那么多废话。”
宇文晴损了他一句,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闻人墨染:“墨染……这菜还合口味吗?”
“还和以前一样好吃。”
闻人墨染笑了笑:“妈的手艺没有一点退步。”
闻人震沉默着,好半天才抬起手,有些笨拙的捞起汤里的一块竹笋,然后举起,在众人的目光之下,递向闻人墨染。
“吃点竹笋。”
好简单的四个字。
闻人墨染愣了一瞬间。
太久了。
她什么时候和自己的父亲有过这样的餐桌交流?
至少记忆中没有过。
太陌生,甚至闻人墨染都忘记了挂上自己往日最常用的笑容,她愣愣的举起碗,接过,然后端到自己面前。
竹笋的清甜脆嫩传入口中的时候,她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,看向闻人震:“谢谢……爸。”
“嗯。”
闻人震低下头,极低的应了一声,只将脑袋埋进碗里,没再说话。
宇文晴笑了笑,但是转瞬又看到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,别扭的吃着饭的宇文天,她顿了顿,又转头看向闻人墨染:“墨染……小轩他,最近怎么样啊?”
闻人墨染也不留痕迹的瞥了旁边的宇文天一眼。
宇文天没抬头,一脸不关心的样子,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。
“阿轩……现在是人造神部队的团长了,比以前更忙了,加上我今天请假,这些事情都得由他来办。”
“人造神……还需要处理那么多东西啊。”
宇文晴皱了皱眉,余光看到宇文天也抬起头来,眉头皱在一起。
“瞧您说的。”
闻人墨染有些无奈的笑了笑:“当然需要啊,像是哪里的人员调配,甚至是永宁壁的保养修理,我们都需要负责,尤其是他现在是整个人造神部队的团长,现在北部战区和南部战区两大块人员欠缺,我们也得帮把手……事情可多了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这声不是宇文晴接的,而是来自宇文天。
他呢喃着,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走神,轻咳两声:“回去记得告诉他,他妈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呢,有空了也得回家看看。”
“放心天叔,我一定亲自督促他。”
闻人墨染眼中闪过一丝黯然,但是很快又装出满脸严肃:“我一定把他拽回来。”
宇文天点点头,也没说话,低下头继续喝汤。
闻人墨染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。
宇文轩不会回来的,以前不会可能是因为和父母意见不合。
但是现在不会,宇文轩都三十多岁了,他不会再和父母因为这点事情赌气了。
可他不敢回来。
不敢带着一身伤回来,不敢只带着一条胳膊站在自己已经快七十岁的爸妈面前,也不敢告诉他们,自己有了爱人,但是已经阴阳永隔。
宇文轩从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带给身边人,他小心谨慎的控制着自己,更别提让他去把情绪带给自己的父母了。
他倒是想回家,他哪敢啊。
他哪敢用这副残破的模样回家,去破坏自己父母充盈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