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石头的外表再寻常不过,瞧着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甚至稍显朴素的装饰品,可如今已经知晓了诅咒存在的江逆,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块石头散发着的浓浓咒力。
那份力量就像一层薄膜,笼罩在周觅的胸口,从周觅心中发出的一句心声,都被这层膜包裹放大,以更为锋利的姿态向着江逆的灵魂深深刺过来。
那石头,江逆以前见过,他还问过周觅。
周觅告诉他,那是从外国买回来得据说可以实现心愿的石头。
那个时候,江逆一笑置之,觉得周觅天真可笑,却原来这便是康季珠曾经说过的、和诅咒互相加持的灵力来源。
周觅真的实现了心愿。
他的心愿就是来咒他!!
正恍惚在想,江逆的身体被人轻轻推了一把。
安霓见他扯着周觅僵持,尚不知心声泄露,尽职尽责地一边阻拦一边规劝: “你们这是干什么!?江逆,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?有什么话就好好说清楚,都是朋友怎么能动手!"
江逆是真的把周觅当朋友,可现在朋友这两个字,简直像是比诅咒还要更可笑的天大的讽刺。江逆撇开安霓,再也忍不住,对着周觅问:"周觅,我们不是朋友吗?"说这话时,他自己都没有察觉,他的声音颤抖,还透着微不可查的哀求。
然而他没有察觉,周觅也没有察觉。
在江逆推安霓的一瞬,这位面容纯良俊秀的男人便下意识护
住了安霓,同时回头对江逆气道:"你心情不好,冲我来就行了,和她动手干什么,她是你的未婚妻啊!"
江逆的冷笑无法克制,尖锐地问: “她是我的未婚妻,你现在抱她干什么?”
周觅微顿,有些哑然,但马上便解释:“我自然是为你考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身边的安霓便马上体贴地接道: “动什么手?你别胡说,江逆才不会对女人动手!"
一个关心地肉眼可见,一个掩护地天衣无缝。
又是眨眼间便将两人之间的亲密默契无声无息地掀了过去。看着他们两人近乎完美的应对,江逆除了合眼,无法再做出别的反应。
良久,他抬眼看向了进门之后就在餐厅坐下吃起樱桃的康季珠。那白发青年边吃水果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,悠闲的姿态,仿佛是像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。
可这不就是一场闹剧吗?他就是那场闹剧中最悲惨最可笑的小丑。
如果不是遇到康季珠,多了这三日的机会,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唯一的朋友和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私下里竟然相识。
江逆再也忍不下去这令人作呕的伪装,忽地喊道: “够了!!”
放下这句,他忍着刺痛,上手扯下周觅脖子上的那块石头,砰一声砸在了地上,问: “这是什么!?在你们眼中,我真的就是傻子!死了都发现不了!?"
“计划?你们还能有什么计划!不就是一个咒我早死,一个营造出痴迷的形象,再找些手段怀上我的孩子,等我死了,带着孩子名正言顺地进江家大门,继承我的遗产!?"
"你们不说,我一点都就猜不到!?装,装,装!还要装到什么时候!!"
江逆喊完,仍是不看安霓,只看旁边的男人: "周觅!"
他再问,也是最后一次问: "为什么……你不是我的朋友吗?!"
所有的话都戳开来,安霓漂亮的面孔早已色变。
周觅也神情怔楞,眼中浮现惊惧和寒霜。
可他没有去解释,没有去询问江逆为何知道,没有去狡辩,也没有去挽回。
在看清江逆眼里所回荡的深深痛苦之后,他的情绪也有些失控
,当下冷笑一声,以江逆从未见过的扭曲面目哈哈笑起来。
"朋友,朋友。”周觅笑得面目狰狞,只觉好笑, "你还能问的出口,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被背叛,觉得自己特别可怜?江逆!!你是真的到现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啊!"
“你好好看看周围吧!有一个人留在你身边吗!?”
"这么多年来,你有变过一点吗!你冷漠,暴躁,多疑,阴晴不定,喜怒无常,任何一点不合你心意的事情,都能惹得你脸色大变,开口大骂。"
"你的助理,司机,员工,哪个没有被你骂过?不管是什么事情,不管是什么场合,你从不在意过其他人的想法,你知不知道人都是有自尊的!?是啊,你怎么可能知道,因为只要有你在的地方,所有人的自尊都得被你踩在脚底下!"
“江逆,你出生这个位置,天生就是有权利的,可你根本没在乎过自己一个脸色,到底会带给底下人怎么样的境遇。"
"你以为留在你身边和你相处时间最长的就能叫做朋友?你也不想想,做人做成你这样子,如果是正常的交往,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一点摩擦!不过是有一个人积年累月地无限隐忍,永无止境地伏低做小罢了!"
江逆完全愣住,周觅的脸在他眼前不断地闪烁,但迟迟难以看清。
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,等眼泪从眼眶掉下来,才意识到那是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。明明死去的那一刻,他都没有哭。
可这一瞬,一个已死之人却流下了眼泪。
他勾起唇角,笑着想:这究竟是多么、多么、多么失败的人生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