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虎符,吕雉思索片刻,补充道,
“你这一去一返,短则三月,长则半年,既是非常时期,掌管符玺的符玺令,我预备也换一换。
眼下符玺令隶属少府,算是内廷的职掌,我打算多加一重保障,改为双重管理。
但究竟具体如何设置,我还未想好。”
“嗯,无妨。”
刘季吃光了盒中的最后一只柑橘,心满意足地拍拍手,
“这些小事,琐碎无比,你自己去办吧。
你一下子揽过去这么多事,能做得过来么?”
他无所谓地笑笑,不作细想,只觉得皇后多半是出于与戚姬争风吃醋之故,才急急揽权,以彰显自己的过人之处。
吕雉无暇理会他的这些揶揄,继续道,
“还有,这是陛下立朝后第一次亲征,万事都得打个样,后世也可以效仿。
你出发后,太子年幼,这南北两宫的宿卫,也得一并换换。”
“这条,倒是正经事。”
说完了心中的要事,刘季本拔腿欲走,听到吕雉此言,复又一屁股坐回了榻上,
“宫城卫尉的人选,非同小可,你预备换谁?
眼下有人选吗?”
“这需得问陛下,究竟信得过何人?
但凡有点用的大将,你恨不得全带走了,一个都不留在洛阳。
总不能指着一个萧何旰食宵衣,日夜连轴转吧。”
刘季也忍不住莞尔,正搜刮肚肠、冥思苦想时,忽听得吕雉说,
“陛下以为,我大哥吕泽,当个卫尉如何?”
“他啊——”
刘季顿了顿,缓缓地说,
“——他在军中,倒是也有些威望。”
有些威望?
吕雉不禁发笑,当年彭城之战后,你被打得丢盔弃甲,从小路逃到砀郡下邑,连夜投奔戍守在砀县的我大哥吕泽。
多亏他守住了砀县,你才得以逐渐收拢汉军的残兵游勇,积蓄力量,东山再起。
“他的忠心,陛下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?”
吕雉笑吟吟地反问。
“咳,不是这样的。
只是听闻他自战场上落下的旧疾一直未愈,年纪也有些了,因此此番北上征讨臧荼,不曾带上他。”
“这正是陛下关怀体恤大哥之处,他向来明事理,一直心存感激的。
只是,眼下非常之时,必行非常之策,谨小慎微一些不是坏事。
我思来想去,倒是自家兄长,最为放心。
我这个亲妹妹都舍得,你有何舍不得的。”
窗外风雨萧萧作响,刘季面色如常,心内却一刻不停地考量着——
吕泽曾于战事的生死关头对他倾力相助,且有着丰富的阵前经验,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。
况且,无论于公于私,他与吕雉同属的吕家,都是与大汉皇位与利益牢牢绑定的,完全没有理由在背后兴风作乱。
照理说,两宫的护卫工作,交给他最为妥帖。
只是,刘季总有些隐隐不踏实的地方,从前,自己只是个小小亭长,有钱有势的富户岳家,总能给自己带来许多不言而喻的便利。
而眼下,自己贵为皇帝,皇后一家若是愈发势大,那岂不是将有外戚之虞了?
但是,眼前这个动辄抢功的结发妻,与两个病病殃殃的兄长,还有几个尚在垂髫间的妻侄,又能成什么气候呢?
他如此权衡着,对于皇后的提议,一时没有回应,不置可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