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何收敛笑容,正色对着郎官们说,
“小子们有志气,固然是好的。
但大漠用兵可绝不像汉地,纵是派你们的爹上阵,也未必打得过匈奴人。”
一旁的吕泽深深点头,表示赞同,疾言厉色地训道,
“人家草原上的人,五岁射兔,七岁骑马,你们眼下连马都上不去,如何比得过?
只会喊口号不算本事,想打胜仗,唯有痛下苦功去练习。
等有朝一日,你们的马骑得比他们好,箭射得比他们准,那便是可以建功立业的时候了。
就凭你们如今这副熊样,只怕给匈奴人牵马都不配。”
这批功二代们,在父辈随着刘季南征北战之时,多半与家人留守家乡故里,如今尽管进了城,仍是乡里少年的心性,被吕泽迎头破了一盆冷水,各个有些垂头丧气,蔫头耷脑。
在灼热的日头下一烤,更像一排排打蔫的茄子。
大哥的火爆脾气,看来是一辈子改不了了,吕雉见状撇撇嘴,拉一下刘盈的手,对他说,
“孩子们也晒了大半日,太子替他们说个好话,今日便散了吧。”
刘盈会意,一本正经地仰头对吕泽说,
“母后方才说了,这些郎官之中,将来定有我大汉的栋梁之材。
那么,我就替未来的国之栋梁,向舅舅讨个人情吧。”
说罢,他竟按照叔孙通平日里的教导,以见长辈的礼数,端端正正向吕泽行了个礼,慌得吕泽连忙侧身避了过去,不敢承受太子这一拜。
吕雉笑着看了萧何一眼,道,
“大哥这是一点没变,治军还是那么严厉,让人望而生畏。
我听陛下讲过,带兵么,其实讲求两条,一条是严,一条是爱。
这群孩子们年纪还小,来日方长。”
“好罢,今日就到这里吧,”
吕泽无奈地摆摆手,又急着横眉立目叮嘱道,
“你们回到居舍,一律不准胡闹,把我前日讲的垓下之战温习一下,每人写出项羽排兵失当的五处纰漏来,明日我逐个检查。
还有,明日还是四更起,骊寄你任管队,带着大伙每人负矢五十枝,跑十里。
凡叫苦的,再加多跑五里。”
眼见少年郎官们一哄而散,萧何扬扬眉毛,奇道,
“你在用垓下一战,给他们讲兵法?
他们能听得懂吗?”
“垓下一战,近在咫尺的活生生的例子,他们平日在家中,多半也听父亲讲过。
我借来讲排兵布阵,正好顺手。”
吕泽谦逊地笑笑,
“至于听得懂听不懂的,我管不得那么多了,看他们各人的修行和悟性了。”
他笑望着少年们三三两两散去的背影,转过头来与吕雉迅速对视一眼,又悠悠追加道,
“其实吧,论起兵法与垓下之战,这洛阳城中,有个人能讲得比我好一万倍啊。
这个人,相国也是最熟悉不过了。”
萧何怔了一下,领悟到吕泽暗指的,是那个曾经耗尽自己心力追回的无双国士,也正是如今困居于城中的楚王韩信。
他目光空洞地闪了一闪,踌躇着酝酿,为自己的反对紧张地打着腹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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