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2章 文渊阁应对
还有两天,朱寅就要离京了。
虽然皇帝懒得召见,可内阁辅臣们却没忘记传见朱寅。
大明最高军事机关其实是文官内阁。科举文官掌管兵权,这是土木堡之后的政治正确。
任命将师丶调度兵马丶审计钱粮丶筹备军器--甚至行军路线丶战略方针,全部是朝中相公们筹划定策。
而前线统帅的发挥空间却是极其有限,也就剩下训练兵马丶战术指挥丶
率军上阵丶督战等具体事务。
朱寅作为监军巡抚,代表文官出征,才是平叛的真正统帅。戚继光说是挂帅大将,其实战略上还要受朱寅节制。
所以内阁才必须要召见朱寅,面授机宜。以便让朱寅贯彻执行朝廷制定好的战略方针。
要问统兵大将戚继光的意见,那还重要麽?武人听话执行朝廷的军略就行了。
至于阁老相公们是不是打过仗,知不知道前线的地形实情,知不知道怎麽打败敌人---那肯定是知道的罢。
因为这些书上都有,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,没有相公们不知道的。能熟读圣贤书,兵书战策当然不在话下。
打败了这麽办?
那肯定不是战略失误,多半是将领无能胆怯丶贪墨军丶违抗军令丶桀骜不驯。
否则,没有失败的道理。
这就是明朝武人的可悲之处。
朱寅只是个做官才几年的文臣,靠几篇八股文骗来的功名官位,本官也就是正四品的金都御史,也没有带兵打仅的经验,
戚继光却是正一品的左都督,戎马数十年,大小百馀战,乃是当世名将可是这个当世名将,却要受到朱寅的节制。
这不悲哀麽?
当然,朱寅去内阁不仅仅是接受阁老们的战略指点,还要取回文。
按照制度,这种出徵文也是内阁文书中的一种,必须内阁来审定丶签发。
因为进入内阁比较隆重,朱寅穿的是公服。
他的四品文官公服,胸前绣着一寸五分的小杂花纹,头戴展脚头。腰间玉带上挂着入宫牙牌,脚下描金绣彩粉底朝靴。
相比戴乌纱丶戴补子的红色常服,公服却是威风多了。
朱寅从午门左掖门入宫,过了金水桥,从东墙进入会极门,来到文华殿之南的文渊阁。
所谓的政府,就在这大名鼎鼎的文渊阁了。大明两京十三省的运行中枢,就在此地。
朱寅对这个地方已经很熟。文渊阁一分为三,西制敕房丶内阁朝房丶东造救房,全部隶属于内阁。
所谓的入阁,其实是「入直文渊阁」。没有这个头衔,就算你是三殿丶
二阁丶二坊大学生,那也不是辅臣。
在这里办公的不仅有内阁辅臣,还有中书舍人,值班宦官。
朱寅到了内阁朝房,在门口验了牙牌和文书进入。值班宦官立刻通禀道:
「诸位相公,钦差巡抚宁夏参赞军务丶都御史朱寅入见。」
王锡爵低沉的声音响起:「进来。」
朱寅立刻趋步而入,站西向东,却见厅堂之中冠带辉煌,赫然端坐着四位气度俨然的阁臣。
首辅王锡爵,次辅赵志皋,群辅张位丶沈一贯。
沈师不必说。朱寅当了三年翰林,对其他三位当然也很熟悉了。
作为阁臣,一般都会赐穿蟒服或者斗牛服,许用赐服办公。所以,他们的官服就有点五花八门了。
首辅王锡爵身穿蟒服,头戴梁冠。
次辅赵志皋则是穿着公服。头戴展脚噗头,胸前是二品文官的三寸小独科花刺绣图案。
沈师穿的却是常服,头戴乌纱帽,胸前二品文官的锦鸡补子。
张位穿的是皇帝赏赐的斗牛服,属于吉服,却戴着公服所用的展脚噗头。
朱寅不疾不徐的跪下,声音清朗的禀报导:「下官巡抚宁夏事朱寅,奉命参见四位相公。」
按制,四品官本不用对阁臣下跪,只需要行鞠躬拜礼两次。
可是如今不是明初了。内阁尊崇,三品以下文官来内阁见阁臣,因为肯定是公事,那是一定要跪下禀白的。
至于武将,哪怕一品也要跪。
朱寅就当是跪老师沈一贯了。
四位阁老都是据案而坐,眼见朱寅进来,表情各有不同。
王锡爵目光漠然,神情冷峻,看着朱寅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审视,也没有立刻让朱寅免礼起身,只是安坐受礼。
沈一贯看着自己的学生,心中十分欣慰,神色却很是淡然,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
赵志皋和张位则是拱手答礼,蔼然笑道:「不用跪白,起来回话。」
「谢阁老。」朱寅也懒得王锡爵怎麽想,直接就站了起来。
按照眼下的规矩,他应该跪着禀报,跪着回话,直到公事说明白了,才能站起来。
朱寅站起来拱手道:「因宁夏叛军为乱,旨意令下官出京,钦差宁夏巡抚参赞军务,明日大早便要离京。内阁有何钧旨,特奉命前来请示。」
这看似是走形式,其实不是。是真的来领受指示的。
若是应对失据,内阁认为他没有巡抚宁夏的能力,就有权驳回皇帝对他的任命,拒绝赐予关防旗牌,奏请另行委派他人为巡抚。
朱寅准备应对,立刻有内书堂的宦官上前,据案记载阁臣和朱寅的问话。
王锡爵没有作声,却是低头看着案上的地图,神色沉思,
次辅赵志皋闻言问道:「可去兵部领了西北形势舆图和军事密图?」
朱寅认真回话道:「回赵阁老话,已经领过了。」
赵志皋又问:「可仔细看过了?有何获益?」
朱寅肃然:「看过了。西北山川地理,兵马分布,烽燧城堡,驿站道路,粮仓武库,牧监草场等事,下官都已记在心中,不敢怠慢军国大事。」
赵志皋点头抚须道:「甚好,甚好。」
张位也象徵性的开始发问,但他的问题深奥了一些。
「朱寅,宁夏之北乃是河套,你可知道河套的位置?」
朱寅毫不犹豫的朗然说道:
「回张阁老话,河套在贺兰之东,阴山之南,吕梁之西,长城之北。如今被蒙古鞑靶鄂尔多斯部占据。河套草原和宁夏草原,便合称塞上江南了。」
张位点头道:「善。」
这种问题其实很简单,显然张位没有为难的意思。
按惯例,朱寅说到这里,应该换个问题。
可是王锡爵忽然抬起头,额头的皱眉越发深邃,幽幽问道: